另類思維_綠翠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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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另類思維

發表：Joy	2022-10-18 15:35:51	閱覽數：601	(IP: )	T 7906_R 0	引　用

去年所長介紹了牡丹鄉的學妹與我認識，並囑咐她順道載我回家。車上我無所戒心侃侃而談，主要是表達不滿國民黨勢力侵入校園並遏止台灣文學的發展空間，出乎意料之外地她脫口而出：「你們全部離開好不好？！把我們的土地還給我們！」   

雖然意外，但也不能苟同，所以我說：「不能這樣說喔！咱們的祖先移民來到台灣，當時個個是羅漢腳，在這裡落地生根娶的盡皆是平埔婆，相信妳應該有聽過林媽利教授的研究，台灣人民有九成以上具有平埔血統，我們都是這塊土地的住民！真正的外來者是民國四十九年逃難來台的國民黨，這些人才是剝奪我們的罪魁禍首！」   

「大家都是中國人好不好？！不要分彼此好不好？！」她冷冷地回應著。   聽她這麼一說，我恍然大悟了。一個原住民老師這麼地挺國民黨，雖說不出國民黨好在哪哩，卻一聽到我批評國民黨就反應那麼激烈，只能理解她這個老師生活得很不錯，國民黨教育她是個中國人，她照單全收了。

  隔了一年多，今天我有幸認識一個居住在蘭嶼的海洋作家，他帶點自豪地提起在大陸的研討會上，當總書記介紹他回到祖國來交流時，他馬上反駁：「我的祖國不是中國，我的祖國是海洋，全世界有三分之二是我的祖國！」   是啊！世世代代居住在蘭嶼，世世代代承襲著蘭嶼的傳統，有用的蘭嶼男人要自己製作平板舟，要在天氣好的時候出海去捕鬼頭刀魚，無時無刻聆聽著海洋的呼喚，一個真正我思故我在的達悟族人！

夏曼‧藍波安說自己流浪異鄉，直到回歸蘭嶼才找到真正的自己。他回憶起當年國小上學的第一天，因為家裡沒錢買長褲穿著丁字褲上學，全班總共有四個同學跟他一樣，在上學的第一天就因為校長斥罵現在還有原始人來上學，所以屁股上被留下兩道竹條的痕跡，致使他從此逃學整整三年。外來文化如何不尊重原住民文化，如何打擊著他幼小的心靈，深深影響著他自我認同的矛盾。   

高中時代，他隻身來到台東求學，台東教會的中國神父希望訓練他成為神父，他也僥倖考上師範大學，然而自忖中文和數學程度遠遠不及一般水準，拒絕就讀。神父氣憤地罵他：「上帝為你開了一道門，你卻拒絕了。看來你的人生沒救了。」隨即大手一揮狠狠地賞了他一巴掌，讓他當場昏倒不省人事。後來他遠赴外縣市做各種臨時工賺錢補習，才如願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大學學業。   

「孩子！你有沒有聽到海洋在呼喚著你?！」父親的一句話他始終沒有忘記，更拒絕不了身上留著海洋之子的血。

夏曼‧藍波安說他要在飛魚季划著自己的船去捕飛魚，要在母親暗示他說「我的舌頭很癢」時去捕鬼頭刀魚孝敬母親，於是他回歸心所嚮往的海洋，也回到他的蘭嶼，回歸真我！

  我問：「我因為心有所感而寫作，不知道你是在甚麼情境下寫作的？！是對海洋的感情？！還是對族群的使命感？！是有計畫書寫的，還是隨興的？！」

  「我不是有計畫的，應該是情緒吧！我因為情緒而書寫，也因為使命感而繼續書寫，應該這麼說，我的寫作是隨興的，也帶有點蘭嶼族群深厚的感情以及責任感。」

會場上，夏曼‧藍波安一邊播放自製的蘭嶼紀錄片，一邊訴說著他對蘭嶼以及族人無法分割的浪漫情懷。父母親與叔公都對他說過，不會製作拼板舟的男人算不上是蘭嶼男人，不會下海捕魚的男人，算不上是蘭嶼的男人，蘭嶼的耆老與拼板舟對他的一生有著深刻的影響。

  在父母親與大哥於同一月份的月初月中月尾相繼辭世的那一年，拼板舟伴著他獨自在太平洋上漂流兩個月，慰藉、豐富了他寂寞又感傷的心靈。印象最深刻的是途中他經過庫克群島，島上的婦人請他上岸做客，那婦人有五個小孩，每個小孩都來自不同的父親，由於有助改進該族的血統，婦人因而擁有該島最崇高的地位。如果按照中國傳統的道德觀來看，這是不可思議的！

  「道德觀是會因時因地改變的，所以懂得尊重他人文化是很重要的。」夏曼‧藍波安語重心長地訴說著。他欲言又止，思緒跟著他回到了從前。

  停頓半晌，他提問道：「請問是太陽下山，還是太陽下海？！」

聽眾席上有人說下山，也有人說下海。

夏曼‧藍波安微笑著：「都對！住在內陸的人看到的是太陽下山，而像我居住在四面都是海洋的蘭嶼人來說，我們每天看到的是太陽從海平面下去。」他回憶起小學時，不少跟他一樣的蘭嶼小朋友寫著太陽下海，全被老師處罰卻感覺迷惘的往事。

  「中國教育體制下的課本常常令我感到迷惘，無所適從！對於我們這種天天與海洋與大自然共存的原住民來說，無論是傳統文學或是數學，真的很難欣賞，很難體會！」夏曼‧藍波安一臉無奈苦笑說自己在成大博士班的傳統文學被死當，而且迄今仍不懂為何小明有五十元要去跟人借三十元然後又去買啥東西等等的算術題。

  座談會上，夏曼‧藍波安為自己做了一個總結：「在中國的作家學術交流上，我告訴他們中國不是我的祖國，我的祖國是海洋，全世界有三分之二是我的祖國！我這樣說，並沒有觸犯到在場的總書記，因為他欣賞我是個講真話又不泛政治的作家，是的！我就是一個與海為生與蘭嶼有著深刻情懷的人，我是海洋作家！」

  一個綠島的原住民老師問道：「在台灣，他們都把我們各部落族群甚至包括客家人等都歸類為台灣人，其實我不覺得我們是，我想請問你對這點有何看法？！」

  「其實是local的觀念，我認為無所謂，不必太在意！我說過我的祖國是海洋，全世界有三分之二是海洋，我的祖國很寬廣的！」   

最後的提問，來自一個國中生：「請問你大半的時間都與海洋為伴，你的創作靈感是否跟海洋有密切的關係，譬如你獨自在太平洋漂流的那兩個月，甚麼事情讓你最難忘？！」

  「一天當中，我最怕日出與日落的那霎那！日出刺眼得難過，太陽下山的那刻，整個海平面烏漆嘛黑，只有我與我的船漂流在大海，讓我感到無限渺小，我會想起家中的妻兒而感到孤單害怕！大自然很偉大很浩瀚，相對地人就顯得很渺小，面對海洋，就是叫郭台銘來跟我比，他也無法對我驕傲得起來。我覺得人沒啥好驕傲的，也不應該驕傲！當然！我的創作靈感與海洋脫離不了關係！」  

寫於 07/06/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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